感觉压力山大?看起来我们似乎前所未有地忙碌,但事实可并非如此,奥利弗·波克曼(Oliver Burkeman)写道。
人人都忙碌不已,这似乎是现代社会最无可争议的事实了。大量工业化国家的调查对象告诉研究人员,他们工作负担过重,以至于要牺牲和亲友相处的时间。而压力最大的人群甚至可能还没有表达他们的感受——2014年的一项独创调查显示,人们拒绝参与该项调查的主要原因是“太忙了”。
在你眼里,这种现象解释起来可能简单明了:现在我们之所以觉得更加忙碌,就是因为有更多的工作要做。但是你可能错了。最近的几十年来,欧洲及北美国家国民工作的总时间(不论是否有偿)都未见增长。现代社会的父母们总担心他们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够长,可是事实上,和上几代人相比,他们的亲子时光有了大幅度的增加。“50年来,报纸的头版标题也有所变化,现在都变成了‘女性无偿工作大幅度减少,有偿工作大幅度增加;男性则与之相反’。”牛津大学时间利用研究中心(the Centre for Time Use Research at Oxford University)工作人员乔纳森·乔谢夫(Jonathan Gershuny)说。但是他也表示,“人们工作的总时间还和以往一样”。另外,数据显示,那些说自己最忙的人,事实通常并非如此。
那是怎么回事呢?其实用简单的经济学原理就可以解释部分原因。经济增长时,经济水平较高人群的收入随时间增长,因此时间就变得更加宝贵了——规定内的每一个工时都被赋予了更多的价值,因此我们不得不承受更大的压力,因为要在同一时间段内完成更多的工作。但是,这也是由许多人的工作性质决定的。早些时候,社会经济由农业或制造业主导,劳动力主要从事的都是体力活儿——但是这种模式也有一定的限制。你不可能在作物成熟前获得丰收,也不可能凭借有限的物力获得更多的产出。
滑稽的是,你在思考忙碌对幸福的影响,而它却早已成为社会地位的象征。
但是,在被管理顾问皮特·德鲁克(Peter Drucker)称为“知识工作”(knowledge work)的时代,这一切都改变了。《纷繁世界,游刃有余》(Busy: How to Thrive in a World of Too Much)一书作者托尼·克拉布(Tony Crabbe)说,我们生活在一个“无限的世界”(infinite world)里。总是有更多邮件要处理,更多会议要参加,更多东西要阅读,更多想法要实现——而且移动数字技术意味着,无论是在家休息、外出度假还是去体育馆运动,你也能完成计划单上的一些项目。因此,你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堪重负:我们只是普通人,精力和能力都十分有限,却总试图完成无限的工作。同时,“全部完成”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社会压力,而这不只是“难于登天”—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!
在这样的时间重压下,我们疲惫不堪,难怪总会盯着钟表不放。但是心理学研究证实,这种时间意识实际上却导致了更为糟糕的工作表现(更不用说降低人们的同情心了)。因此,“忙碌不已”的感觉带来了极具讽刺意味的结果——如果不这么行事匆忙,我们可能会更好地完成计划。经济学家希尔·穆拉伊特(Sendhil Mullainathan)、行为科学家埃尔达·沙菲尔(Eldar Shafir)将这种现象描述成一种“认知带宽”(cognitive bandwidth),即一种关于金钱或时间的匮乏感,它使人们倍感痛苦,难以决策。当你忙碌时,更容易做出糟糕的时间管理决策——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,或是犯下本末倒置的错误,优先处理无关紧要的小事,却把重要任务落在了后面。当这种恶性循环发作时,你的“忙碌感”让你比以往更加手忙脚乱。
可以说,最糟糕的是,这种思维状态会蔓延开来,甚至影响到你的休闲时间——因此,即使生活终于给了你一两个小时恢复状态,也会因你那总想“有效”利用这段时间的执念而告终。“最有害的就是这种倾向,我们不得不将生产力这个概念带到生活的一些领域,而这些领域本无这种尺度。”流行观点网站Brainpickings创始人玛丽亚·波波娃(Maria Popova)表示。她从自己的摄影爱好中发现了这个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:“过去,我走哪儿都带着一台专业摄像机,但现在,‘晒照片’(只为将照片上传到Facebook或Instagram类社交网络上而摄影的心态)本身就成了这种爱好的负担。”
一些研究显示,相较50年前,男性现在从事的无偿工作更多,而女性则更少。但是工作总时间并无变化。(来源:iStock图片库)除了普遍实行21小时周工作制外,面对“忙碌传染症”我们也许还有相应的对策,比如清醒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心态有多么荒谬。根据19世纪经济学家托斯丹·范伯伦(Thorstein Veblen)的观点,从前,免于工作的自由曾是财富、成就和社会优势的终极象征,而“有闲”则是真正的荣誉勋章。而现在,优越的社会地位则要凭借忙碌的工作状态彰显。“我们这个社会里,最‘有钱’的人却最忙碌,而且他们不得不这样。”乔谢夫说,“你要是问我忙不忙,我会告诉你:‘是啊,我当然很忙——因为我是一位重要人士啊!’”
如果你想知道用这种方式衡量纯粹的活动有多么荒谬,那就听行为经济学家丹·艾瑞里(Dan Ariely)讲述一则故事,故事和他见过的一名修锁匠有关。他说,修锁匠刚开始干这份工作时,“技术并不娴熟,开锁要花很长的时间,很多时候他甚至会直接把锁砸掉”。但是,人们还是很乐意付钱给他,而且还会给小费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他的技术越来越娴熟,开锁的速度越来越快,但是,人们却开始抱怨费用过高,也不再给小费了。你可能以为,在他们眼里,尽快进家门或开车门是最重要的。但是事实上,他们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修锁匠花费时间和精力开锁——即便这意味着要等待良久。
很多时候,我们不光用这种态度对待别人,也如此 对待自己:我们不仅通过取得的成就来衡量自身价值,还会通过花费的时间来进行判断。我们过着疯子一般的生活(至少部分如此),因为这种生活方式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。话说得稍微轻一点,这种生活方式毫无意义。也许我们要停下来思考很久,才能意识到这一点——如果我们不是这么没完没了的忙碌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