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改制之名行融资之事，以融资之实坏改制之名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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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嗅注：根据中石化公告，旗下全资子公司中国石化销售有限公司经重组后，拟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从境内外机构引进资本，预计在三季度前完成融资。经过第一轮非约束性报价，共有内外资37家机构胜出。目前已有部分候选机构向中石化递交了第二轮约束性报价。中石化混合所有制改革之所以备受关注，一是因为它开启了垄断央企治理结构改革的先河，二是因为腾讯、复星国际、新奥能源等知名民企的积极参与。8月23日，某大型民营企业集团的老总接受虎嗅（关注微信公号“虎嗅网”）采访，谈到了参与中石化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心路历程，略有吐槽。 总结其吐槽潜台词为：“1)时代在进步，按理说我们也该学精了，当年外资参与银行改制狂赚几万亿的一幕会重演吗？ 2)龙多了不下雨，董事会里多了十个八个‘自带干粮提合理化建议’的大佬，会给央企治理结构带来根本性的变革吗？”
虎嗅：什么时候开始介入中石化改制的？
答：最初看到中石化改制公告没什么想法。就是觉得估值高、盘子大，民营企业进去改变不了什么，所以开始并没有跟进。后来老傅（傅成玉）提了个“三个优先“：国内企业优先，产业资本优先，惠及民生的优先。大概提了这个以后，我们这些产业资本才去接触了。
注：1)2014年2月下旬，中石化宣布将启动旗下销售业务重组；2)拟出让不超过30%的股权，引入社会和民间资本实现混合所有制经营，预计今年三季度完成；2)中石化油品销售业务资产原值3,000亿元人民币。假如增发新股占扩大后股本的25％股，新股东最少要付出1000亿元：3）傅成玉表示“募资对象主要为两类投资者，一是战略投资者，二是财务投资者，当中优先考虑能够为公司带来技术、管理、市场、新业务的战略投资者”、“最初以外资的反应最为热烈，但是因为改革就会带来红利，所以我们想优先考虑国内资本，不过我们不拒绝国外资本” 。
虎嗅：中石化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初衷是什么？
答：中石化本身就是上市公司，融资渠道很多。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初衷显然不是融资，而是希望新股东来改善治理结构、提高国有资产营运效率并共同推动新业务。中石化也释放了一些善意。比如说，让独立董事、外部董事、职工董事加起来高于国有大股东；部分国有股改为优先股，让外部股东获得更大投票权等。优先股可以优先清算、优先分配，且固定分配，对国资保值增值有好处。
注：中石化不缺钱。2014年上半年，中石化营收1.36亿亿，净利润327亿（日赚1.7亿）。优先股在利润分配方面优先于普通股，但没有投票权。
虎嗅：那您觉得中石化“混改”的初衷能实现吗？
答：融资易改制难。融资的话就很简单了，找几个投行来，在市场上煽风点火，营造一个竞价的氛围，把价格拉起来。改制的话就需要扎扎实实地研究，哪些方面要改，需要找什么样的合作伙伴，对合作伙伴进行一些考察。中石化“混改”正在执行中，什么都放开了，大量财务投资人、境外的投资人都参与进来。这就出一种悖论：到底是融资还是改资。当事各方都感某种痛苦。
注：1)言外之意，中石化初衷是改制，但最终恐怕要以“成功融资”作为主要政绩（最少1000亿）；2)经过两轮筛选现有37家机构入围。中国人寿等各家保险公司，高盛高华等各大PE均在其中。除腾讯以外，入围的民营资本还有复星国际、汇源果汁、顺风快递、新奥能源、大润发等，总共不超过十家。
虎嗅：各家机构之间有没有联盟？
答：就我所知没有联盟。都是背对背地报价、报量、谈条件，然后签合同协议。
注：1)“报价报量”就是向中石化正式提出：花多少钱，要多少股份。比方说：我们出100亿，要2.5%。这个申请是约束性的，不可撤回；2)中石化收到一堆申请后会“搞平衡”，最终进入的一、二十家企业里会有内资有外资、有民营有国营、有产业投资有财务投资。腾讯这样的“明星”入选的可能性极大。
虎嗅：如果混改以融资为目的会出现什么问题？
答：如果把融资当成主要目的，就会采取一种简单的方法，那就是“竞价”——这样又能把钱融了，别人也不好说什么，反正价高者得。但造成的结果是：最后“混进去”的主要还是财务投资人，甚至是国际的财务投资人。当年中国的银行改革，也是这些财务投资人分享到改革红利。本土企业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来分享这些红利的。 事实上，现在围绕在中石化“混改”周围的好几家就是国外保险公司、金融机构。
虎嗅：那么回过头来看，你认为中石化改制的真实动机是什么？
答：中石化如果简单地想要融资，就没有必要打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旗号。中石化的真实动机有两个：一是混合所有制改革先行一步，响应中央号召，赢取政治资本；二是，它觉得它所有资产都在一个平台上，有可能价值被低估了，所以就需要拆开，变成个1+1大于2。 按现在的趋势，最坏的结果可能是：以改制之名行融资之实，以融资之实坏改制之名。
虎嗅：中石化销售业务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什么？
答：中石化销售业务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非油的业务比重太低太低，1%都不到。国际上的同类企业都有30%以上。油品业务受经济周期影响，比如说柴油，经济发展减慢的话，有可能工地耕地就会减少很多，如果说今年的工地比去年少，那今年的柴油用量很可能就比去年的少。另外，价格又有发改委管着，毛利润不可能太高。国际上油品销售的批零差价只有25〜3%。中国已经是6%了，不能再拔高了。所以，必须在非油这块业务上做文章。
虎嗅：混改能提高中石化销售的估值吗？
答：要提高价值，就一定要有独特的商业模型，要跟国际上的商销售公司去对标。如果对不出来，这实际上就还是一个部门，一个业务部门而不是一个公司。国际公司非油品销售比重都是30%多，中石化只有1%不到，暂时无法对标。
虎嗅：民营产业资本参与中石化“混改”图什么？
答：财务投资者与产业投资者不同。财务投资就是横向比收益率，资产放在这里是5%的年化收益，另一个地方是6%，就把资产搬到收益高的地方。产业资本不同，我跟着你做，你管钱的回报率没有我高，为什么把我的钱也交给你呢？除非能与自身的业务搭上关系，希望中石化的资源对自己有帮助。
虎嗅：你们与中石化合作谈的是什么？
答：发挥便利店的价值，它每平米产生的销售额与行业水平差20倍不止。我们可以帮它提高的SKU及直配商品的比重，从而提高销售额和毛利润，谈得还是比较充分的。但我们感到，但是对它来讲，没有这种动力来走这条路。国企没有这种活力。民企一看到有价值的地方你就感觉它气都喘不过来，有种兴奋劲儿；国企就淡然处之，结果它会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事。 但我们觉得参与这个过程中很有意思，混改刚刚拉开序幕。国有垄断型企业有很多暗藏的潜在价值可以挖出来。需要好的发设计，好的定位，好的方法，我们在积累经验。
注：对腾讯等产业投资者，中石化最大的价值是3万座加油站、2.4万座便利店和8000万客户——这张网络以及其中蕴含的大量数据。
虎嗅：对腾讯参加中石化混改有何评价？
答：不了解，不好评价。但感觉他们并不积极。
虎嗅：总结一下对中石化混改总的感觉吧！
答：中石化希望民营资本发挥很大作用，但民营又没有这么多钱，国有资产盘子这么大就是摆在这里的，你不能说我是十块钱的，我就当五块钱给你。如果没有很好的设计，从股权到业务，是很难改变的。做改革的设计，要方向、方法结合，做好一两个好的案例。本来中石化可以走出个好案例来的，但是目前来看还是没走出来。从出发点开始来讲，中石化肯定是想把改制做好的，不然它没必要跳出来说他干这事。老傅还是很有责任感。现在看来很难实现最初的设想，令人可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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