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鼎鼎:《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》正式实施,对垃圾分类提出明确要求。垃圾分类,对垃圾减量化与绿色发展不是小事儿,但对大多数中国人而言是新鲜事儿,也是“麻烦事儿”。现在很多城市挺关心,上海这样一项公共政策是如何实现平稳开局的?
朱珉迕:好的公共政策不可能成于一夜之间,背后有长期铺垫、多方努力。尽管正式推行是在今年,但上海人对垃圾分类理念并不陌生,观念输入和价值倡导已开展多年;而基层的大量试点、先行开展的社会动员,为最终的政策推行打下了基础。同时,更多人切身感受到了“垃圾围城”的风险,这种体会加速了垃圾分类理念的接受程度。立法虽然划出一道硬杠杠,但立法的过程本身就是酝酿探讨的过程,也是形成共识的过程。
何鼎鼎:有人说,政策制定与推行需要刚柔并济。柔呢,就是政策形成过程要有吸收接纳,也要循序渐进,给公众留出适应时间;刚呢,就是推进过程中要一鼓作气、果断坚决,不能在反复、犹疑中消磨公众参与的热情。像垃圾分类这样大方向上看准了的事,形成共识后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操作层面务实地展开。
朱珉迕:这就涉及精细化管理的命题。谁都知道垃圾分类是好事,但从观念认同到行动实施,从理解到支持到主动参与,仍有漫长过程,这就对精细化管理提出考验。比如,上海的相关部门管理者提出,不要一刀切,既要严格执行硬性约束,也要充分考虑居民需求,做到“一小区一方案”;再比如,因为目前湿垃圾需要居民自行“破袋”投放,为了怕居民弄脏手,有的街道在垃圾箱房配置了感应式洗手池。这样的例子很多。政策真正比着现实去设计,贴着人心去执行,一环扣一环,就能真正落地跑起来。
何鼎鼎:有细致的管理,才能有细致的分拣,这是两相呼应的。现在人们集中关心两个问题。第一个,前端分类的士气已鼓足了,后端处理的工作能否及时跟上?第二个,前期因新奇引发的热议终究会过去,垃圾分类如何从时尚走向日常?
朱珉迕:前端最重要的是避免“破窗效应”,这需要法律刚性执行,立好规矩、养成习惯、树立风气;后端处理最重要的是避免“前端分类后端混运”现象的发生,确保公共治理的公信力。同时,也要更开放包容地调动社会力量参与其中。许多公共事务都是如此,短期行动容易,长效推进不易。要形成真正的“长效机制”,还是要充分考量行政成本、社会成本,在成功动员后让社会自身顺畅“跑”起来,也只有这样,一时而起的“兴奋劲”才会内化为持久的习惯。
何鼎鼎:没错。只有让社会自身“跑”起来,才能让垃圾分类成为新的时尚。上海有一条措施,在我看来可能会有根本性作用,那就是中小学将垃圾分类作为“开学第一课”,纳入初中学业水平考试。孩子最认真,而参与又是最好的教育,能从小养成分类习惯,在家庭内部形成孩子监督家长的良好氛围,就能让一项政策真正扎下根。
朱珉迕:在执行过程中,不理解的声音多少也有,关键还在于解释好政策的“成本收益曲线”:不分类,眼下轻松,但长期的生态环境、土地资源成本不可估量,这种成本一定是全社会共担的。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像垃圾分类这样的公共政策归根到底是一种有关发展的“核算”:怎样的投入是有效的?怎样的前后端分工才能产生“正效应”?怎样能让社会成本最低?为此,上海仍在继续摸索。一次2000多万人参与的实践,必定会为全社会带来生动一课。